我们都知道,形而上学这个名字是当时整理亚里士多德手稿的编者不知如何命名便取名为“metaphysics”(物理学之后诸卷)的,在译成汉语时借用《易传》中“形而上者谓之道,形而下者谓之器”便翻译成形而上。亚里士多德自己对这种学术的命名其实是“第一哲学”。
一般来说我们认为形而上学在现在有两个涵义,一个就是我们上面讨论的来源于亚里士多德、对世界实在本性,或者说那种最根本的东西的追问和探求;而另一个则是可以追溯到德国古典哲学,表示与辨证法对立的、没有发展和运动眼光的、孤立静止的思维方式,并且在国内的哲学教科书中是一个贬义词。
“形而上学”在亚里士多德这里无疑是前一种涵义,和“哲学”的含义相近,但对大多数同学来说中学的政治思想课本却沿用了后一种表达。我认为形而上学实际上可以指对抽象问题的追问和思考,教科书把这个词用来指“片面、孤立、静止”的思维方式,却不介绍这个词本来的意思,显然是不合适不全面的。
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与其说是一门学术,不如说是一种态度、一个方向、一类问题,一种追问求知的理性态度,一个追求纯粹真理的思考方向,一类不为生存不为实用而是为了求知想要解答的问题。亚里士多德也因此认为这种形而上学是最神圣最高贵的,虽然他并没有贬低其他学术和知识,但是我们也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自己研究学术高贵性的隐隐骄傲。
这种神圣和高贵的属性也确实存在,毕竟在亚里士多德那个时代,人们对自然界,对人类自己都认识得太少,人类还在战争、饥荒、灾难的面前显得那么渺小和脆弱,生存都不是简单的事情,这群逍遥学派的学者们却能够维持着求知的热情对未知发起挑战,试图思索那看上去无比神秘、“自然的秘密只许神知道”的问题。这种思索本身就是非常勇敢、非常重要的,没有它,也许人类依然不知道自己是谁。这种思想看起来没有实际用途,但是政治、文化、宗教种种人类文明的璀璨都是从中衍生而出的。
而在我们现在这个时代,形而上学方面的思考依然有其意义,但是神圣高贵的属性可能却逐渐丧失了。它的威胁主要来自于辨证法,就如我们上面所说的,苏联教科书体系将形而上学和马克思恩格斯从黑格尔那里发展而来的辨证法对立起来,其实这里的形而上学更多是表达辨证法哲学家对旧形而上学的不满。
的确,形而上学的理念本身有不够完善的地方。相比之下,形而上学的观点要更加孤立和静止,缺乏发展和运动的眼光。虽然我在前面说了亚里士多德的形而上学与教科书中作为和辨证法对立的形而上学含义大不相同,但是二者也有相同之处(不然为何人们会以此命名),那就是形而上学一个潜在的思想是,这个世界有一个终极答案的。
亚里士多德说,形而上学是要“得知每一事物所必至的终极者”,“一般而论就是全宇宙的‘至善’”,而且“所谓‘善’亦即‘终极’”。而我们现在知道,“知也无涯”,很多事情并非有唯一和最终的答案,事情并非静止不动的,所以形而上学将自己带到了死胡同中。
曾看过一本书,书中说辨证法是“信仰混乱”,即不承认也不代表某种绝对的东西,这个比喻也许不够贴切但也很有深意,值得我们深思。